文/王丽
农历五月份，正是陕北杏子成熟的季节，小城的街上、路上以及坡坡洼洼，到处都有人们随手丢下的杏核。每到这个时候，我的母亲便显得十分兴奋——她又可以捡杏核了。天一亮，妈妈便早早起床，顾不得吃早点，就拿着一个塑料袋出门了。她在路上、菜市场、水果摊前来来回回仔细搜寻，只要发现地上有杏核，便如找到珍宝一般。
不记得是从哪一年起，妈妈开始拾捡杏核，每年都能捡到大半袋子杏核。刚开始，我们姐妹六人虽有所反对，但每每见到她自豪地拿出捡来的杏核炫耀时，又不忍心打击她，觉得她这样的“爱好”会随着年龄增长体力削弱有所收敛。然而，这样的状况持续了几年仍不见减少。“你看看，妈今年捡的这么多杏核，到了冬天把杏仁砸出来给你们吃!你们都爱吃杏仁吧?”每每看到她溢于言表的高兴和自豪，我们不忍扫她的兴，只得附和说，“爱吃!杏仁可好吃了!”
今年，86岁的妈妈一如既往地出去捡杏核。一天清晨，外甥发来一段视频，视频中，冷清的大街上行人稀疏，一些小商贩在摊位上忙碌，没什么特别之处。但仔细看时，便发现在一个水果摊位前蹲着一个瘦小的老婆婆，正埋头拾捡着什么。在空旷的大街上，这个身影太瘦小了，小到让人一下子就忽略了。而这个被我忽略的老婆婆，正是我的老妈妈!
看到这一幕，我眼眶一热。妈妈呀，你年龄这么大，又那么弱小，稍微碰一下就会摔倒，为什么要如此辛苦地去捡杏核?你何必要让我们牵肠挂肚为您操心?外甥发的视频坚定了我们姐妹的立场：再不允许妈妈捡杏核了!
达成这样的共识后，住在妈妈家附近的大姐首先发出“通告”：“妈，你以后再不要捡杏核了，你一出去捡杏核就不吃不喝，这样几天就会把身体拉垮的。”然后用眼泪给妈妈“施压”：“你年龄这么大，捡杏核时不管不顾的，万一被车撞了可怎么办呀?”妈妈听了大姐的话，嘴里应答着不捡，但实际上仍然偷偷出去捡杏核，只是更加隐蔽一些，出门时总是想方设法避开大姐。于是，我们姐妹又轮番上阵，反复劝说。我和二姐是“柔中带刚”：“妈，你再捡杏核我们就不回来看你了。”三姐和五妹是“火气十足”：“妈，你如果再捡杏核，我们谁也不管你了，你生病了我们也不管!”小妹妹态度还算“友好”，她温柔劝解：“妈，你年龄太大了，捡杏核会把身体拉垮的。”不光这样，姐妹们还每天在微信群里讨论如何让妈妈不再去捡杏核，三姐直接命令大家：“今年任何人不许吃妈捡来的杏仁!”
就在我们姐妹为制止妈妈的行为努力时，她却委屈地给小妹哭诉：“你们以为我捡杏核是为了自己吃?还不是为了你们。我知道你们都爱吃杏仁，捡杏核是我现在唯一能为你们做的事。再说，冬天夜那么长，我睡不着时砸个杏核也算有个做的，不然我无聊。”
妈妈的话让小妹心里难受，我们听到后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可是，老妈妈啊，我们是该同意你捡杏核还是反对你捡杏核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