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约重阳去登高

2024.10.11 09:15 在榆林网 钱续坤

作者:钱续坤

入秋以来,天空一直气爽晴丽,我想今年重阳应该又有机会把生命的情致寄予到登高望远上,去悉心体味君临天下而小我的感觉了。

重阳登高的习俗由来已久,我在这里将其作为一种放逐生命性情的方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有附庸风雅之嫌,但我多年来沉溺其中乐不思蜀的缘由,是因为我发现,在一个水平线上长期生活的人,一旦将自己提升到某种形而上的高度,再游心于域外,就会在不同寻常的极美之处,看到依附在灵魂上面的龌龊与渺小,甚至能够轻易地找到和鸣共生的意境所在。这种发现最早的时候应该是在1990年的秋天,那时我在读大学二年级,同寝室的几位同学国庆相约去登余秋雨先生笔下寂寞的天柱山。我是在圩区长大的农村孩子,第一次看见山峦连绵起伏,山岩崔巍峥嵘,自然新奇不已,兴奋得就像不谙世事的顽童,及至登上天柱峰顶,上与天对接,下伫地而立,身体悬浮着宛若树冠上的果实,那种感觉真有杜甫在《望岳》诗中所言的:“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如果再极目放远,山外的一切平泛景象全然不见,涌现在眼前的是一派瑰丽神奇,珠辉玉映,那时谁不会和古人那样披襟当风,让高处的风脉,吹得敞开的衣服似旌旗一样猎猎作响呢?由此,我开始细细地品咂出了“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人生况味。

其实这种人生况味古人早就体会到了:“试登西楼望,一望头欲白”,这是岑参登上铁门楼看到沧桑灼烈时的忧伤;“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这是陈子昂登上幽州台后面对肃杀秋景时的喟叹;“登高壮观天地间,大江茫茫去不还”,这是李太白俯视长江的放荡无羁而悲世疾俗的呐喊……可我到现在都不太明白,当年的王粲是以怎样的心情登高作赋的,他在人生落寞窘迫的情形之下,却把登高当作散步一样洒脱:“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这种超然物外、放达一切的生命情态,事实上给古人为什么选择登高作为排遣情绪的最佳方式,注上了一笔最好的诠释。因为一切富有理性的经验和人生体会,绝不会在表象中呈现出一种洒脱之态,只有通过凭借物体的情绪转移来达到观望自身的目的,这样才有可能把过于浓重的心事暂时稀释和淡化掉,从而透彻地参禅一切,了悟一切,不再为眼前蝇营狗苟的小事趋心入怀。

古人选择登高来让生命找到一个理想落脚点的方式,的确让我悚然而惊——我在后来无数次的登高中,庆幸自己也有过同样的心境,即使在上楼梯或者爬高坡的时候,我似乎也能感知到空谷清泉在洗涤着愁苦,传响着悲欢,让一把出鞘的利剑瞬间化为清风入怀,或者让游思乘上王勃的海舟,在飞阁流丹的诗句中徜徉。从这种意义上延伸开去,俗语所言的“人往高处走”,早就决定了登高是人类的一种本性使然:从黄口髫童到古稀龙钟,这是生命意义的演变发展;从懵懂无知到学富五车,这是文化知识的提高升华;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到“声声入耳,事事关心”,这是思想意识的转化进步……诸如此类,客观上都应该属于“登高”的过程——原来登高无处不有,无时不在,只是各自的形式和目的不同,只是许多人没有真正地用心体会到罢了。

重阳节又到了,请随我一起去登高吧,在攀登的不断提升中,为自己的灵魂找到一个可以依傍的所在,并蓦然感到信念和意志的重要;要是不行,你不妨在原地踮起脚尖,尽力够起来向远方望一望,那样,你也许会意外地发现自己站到了一种特殊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