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玉明:老娘的珍藏品

2024.08.17 13:56 榆林日报 雷玉明

作者:雷玉明

一提到珍藏品,人们总会想到不是青铜礼器,就是名人字画;不是几十年陈酿,就是美玉古玩;不是奇珍异宝,就是山珍海味。今天就来说说我老娘的珍藏品吧,你根本猜不到老娘的珍藏品是什么、有多少。我给你说吧,多得让人羡慕,甚至让人嫉妒。

常言说,春耕夏耘秋收冬藏。老娘的收藏是按照季节变换来调整收藏的物品。秋天是各种庄稼蔬菜收获的季节,也是老娘收藏最忙碌的时期。

立秋过后,各种农作物相继成熟,依次进入收获的季节。号称香飘十里的花椒一交处暑就开始采摘,老娘将其晾晒干,用簸箕簸拣干净,花椒籽用来榨油,将花椒壳藏于小缸或瓦罐内。一是用来一年饭菜的调味品,二来当作粮食的保护神。怕夏天的粮食生虫,分别置放在粮仓中,以保障粮食不受虫害,是天然的粮虫净。

花椒刚采摘回来,还没有收藏完备,核桃也到了采摘的时候。老娘把核桃卖掉,好换些银两,买一些日常生活用品,也珍藏少量的核桃,放置一个隐蔽的地方,待冬春熬米汤时备用。唯恐我们看见,三天就吃完了。

秋天,菜豆角比较充裕,老娘就挑拣一些籽粒饱满、成色好的撕掉豆角筋,一把一把挂在一根长木杆上,整整齐齐排成一行,悬挂在房檐底下晾晒。或者切成二三厘米长的小段,煮熟晾晒,再把晒干的豆角打包收藏。即使一些老南瓜,也要洗净挖瓤,一圈圈镟成薄片,挂在院内晒衣服的铁丝上,好似无数条黄蛇在一起往上爬。茄子切成小块状煮熟或者生晒干,老娘把这些也打包起来,待冬藏。

到了柿子成熟霜降季节,我家柿子能收上千斤,多数柿子加工成柿饼,交给大队抵工分。那些破裂的柿子用来晒柿子干,像新疆人的葡萄干。那些加工柿饼剩下的残余——柿子皮,也要晾晒干。柿干、柿皮、柿饼弄成成品得一月多,这还得保证天气没有太多的阴雨天,晾晒—捂—晾晒—捂,要反复好几次才能成功。如果赶上天公不作美,不是延迟成品的时间,就是前功尽弃。柿子皮是冬天用来蒸黄谷团的填充料。柿干是我们冬春上下学的点心,肚饥了全靠它来充饥。父亲在夏天早已割上荆条编成篓子,老娘把晒干的柿皮柿干储藏起来。就这些柿皮柿干老娘也不是让你随便拿,不然冬天吃完了,春天吃什么。

老娘的珍藏品中,藏量最多的当数红萝卜了。立冬后,大量的萝卜就开始出地。父亲在一块空地挖一个大坑,将千把斤的萝卜埋到地下,留作冬春食用。丢在家里一部分用来晒萝卜条。村民夜里用礤床擦成条,我的父母也是如此,一筐筐,一篓篓,撒在自家的房坡上、山坡的石板上,远远看去,好像点燃了山坡,红得赛过枫叶,那是村里人造的一道美景。那些指头大小的萝卜,就像蒜瓣一样,挂在房檐下。

萝卜条晒干后,父亲把荆条篓里边用麦糠泥抹平抹实,用来储藏。冬春萝卜就是主菜,早晨煮萝卜段,中午炒萝卜条,晚上是萝卜块。过个年全家六七口人吃饺子,难说割几斤肉,那馅都是萝卜丝。

除了这些,老娘还藏南瓜籽、葵花籽,黄豆、绿豆……不过都是星星点点,要是放开让大家吃,也不过吃个十来八顿。老娘对这些藏品,倍加珍惜,精打细算,总得熬到来年新品下来,不然我们怎么活下去。

现在,人们不再冬藏了。冬天也有了反季节的新鲜蔬菜,想吃什么随时随地可以买到。就连粮食也不用储藏了,即使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家里也不存粮了,一切都是现吃现买。不过,我总觉得反季节蔬菜没有过去冬藏的蔬菜有味,营养价值也差多了。

娘走了,再也吃不上老娘的珍藏品了。

我怀念老娘,更怀念老娘心爱的珍藏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