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忆:壶口大歌(散文)

2019.08.13 12:03 榆林日报 萧忆

文/萧忆

一瞬间,那黄浊的洪流就飞跃而起,伴随着滔天的怒吼,跌落在落差四五十米的石崖之下。从此,平静的流水,再也不似闺中绣女,一反之前给人留下来的印象,宛若视死如归的兵士,面露狰狞,吼声震天!

你可能不曾知晓,这是黄河的另一种姿态。

萧忆:壶口大歌(散文)

从巴颜喀拉山脉出发的涓涓细流,一路敞开胸怀,接纳着或是荒原,或是石林,或是沟壑流浪而来逶迤如蛇的枝枝蔓蔓,一路温暖如春,如佛家般慈悲,如草原般豁达,如蓝海般旷远。在苍茫的戈壁之地,你忍受烈日的灼热,默默无语;在无垠葳蕤的宁夏平原,你沐着细雨,内敛幽静;在敦厚的黄土高原,你直面天下,将污浊揽入血液,只身孤独。一路安然而来,不管周围是瞠目还是结舌,是欢颜还是愤懑,你都孑然一身,踽踽而行。

我们的母亲河啊!你健硕的体态之内,究竟暗藏了多少仁心,多少怜悯,又有多少的无畏。

你听,那震天响的鼓声在黄河岸边此起彼伏。持鼓槌的汉子,素面凝重,黝黑的肌肤之上,青筋凸显,一条炽烈的红色丝带随风飘曳。一声急似一声,如暴雨降落,如巨浪嘶吼。着大红大绿服装的婆娘们,手持彩扇,踩着鼓声,那秧歌就扭成了一朵朵恣意绽放的牡丹花,朴素之中见华贵,妥当之中见万变。

有牵驴的陕北老农,头上绾着被岁月提炼成枯黄的毛巾,拳头大的布疙瘩就在额头晃悠着,听到鼓声,那毛巾也似乎要跳出来,在黄河边上舞一舞,跃一跃。

有噙着唢呐的汉子,鼓着古铜色的腮帮子,把岁月凝聚成浩然之气,在指尖的敲击下,吹奏出震人心魄的调子。那浑朴苍凉的调子,直引得鹰隼在天宇盘旋,划下无数个同心圆,直引得蓝眼睛的外国人止步顿足,凝固成一座聚神的雕塑。

这才看见,那插入天际的石碑之上,遒劲的笔触记录着黄河在此地威震八方的大名:壶口。

雄浑的壶口,壮美的壶口,令任何文字在它面前均显得苍白无力、单薄如纸。一波又一波如潮水般涌来的观光者,临着壶口的时候,总是呈现着两种姿态,他们在短暂的欢呼之后或是安然伫立陷入久远的沉寂,或是眼睛一酸潸然泪下。没有人会想到,柔婉的细水竟然能激荡起如此的蓬勃之势!

就是这一汪浑浊的黄河水,它哺育着一代又一代炎黄子孙,迎着朝阳,扶摇而上,永远都傲然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就是这一汪浑浊的黄河水,它蘸着一个又一个四季的轮回,伴着匆忙的时光,让这块炽热的土地厚重又厚重、深远又深远。

就是这一汪浑浊的黄河水,它把所有的凄楚咽下,所有的艰难咽下,所有的不堪咽下,只待红日喷薄而出的那一刻,为举世所瞩目。

你定聚集了千年万年的日月精华,才让黄帝陵的松柏枝繁叶茂,万古长青。你定是凝结了千般万般的辛酸和辉煌,才让960万平方公里的大地之上温润如春,安泰祥和。

不敢去奢求,你的万丈豪情,我等且不及你的十万分之一。今日,我只愿驻足于此,受着你的洗濯,受着你的澎湃,安静地看着你向你致敬,然后安静地匍匐在地向你膜拜。我曾在很多地方,与你有过深情的凝视。在河西走廊兰州锈迹斑斑尽享岁月的中山桥,在腾格里沙漠边缘的中卫黄沙滚滚的沙坡头,在大青山脚下包头群鹿追逐的浅滩,在吕梁山西麓的石楼辛关镇裸露的岩石上……平视、俯视、临船对视,不同的地方,我采取不同的方式与你重逢。在兰州你是委婉的,在沙坡头你是浪漫的,在包头你是恬静的,在石楼你是瑰丽的。如今,秦晋之地的壶口,我在饱含温情的午后,正虔诚地向你行着注目礼……

深居林立的楼林间,曾经弥散于耳际的聒噪,让我心烦意乱,寝食不安。我从没想过,聒噪也可以是一种大美。

我们的母亲河,在壶口一改平日的慈眉善目,端雅谦慧,如虎啸般响彻瀛寰,震动宇宙。这不正是千百年来泱泱中华的性格吗?平静,是因为我们热爱生活,但绝不代表我们软弱可欺。我们珍爱和平,守护和平,但从不惧怕凌驾于和平之上的饕餮外敌。当我们的土地无情地被践踏时,我们定会同仇敌忾,哪怕只剩一副血肉之躯,也要勇往直前。

这是一种无所畏惧的精神,亦是一种傲雪凌霜的气魄!

有人说,如果你想了解中国,那就看一看黄河吧!是啊,作为华夏儿女母亲河的黄河,正是我中华民族的精神脊梁。它曾辉煌过,它曾流血过,它亦曾哭泣过,但它从未放弃过。尤其是十九世纪末二十世纪初,当我们的大好河山被侵略者践踏,炮火连天,满目疮痍。黄河,连同亿万万人民,却流溢出坚韧不屈的豪迈气概!

水花四溅,昂然向前。黄河壶口,壶口黄河,你是盘桓在华夏大地的一首大歌,唱响整个世界。你听,那让敌人胆战心惊的《黄河大合唱》,在雄奇的壶口瀑布的伴奏下,正豪情万丈,起伏跌宕,无往不胜:

……

啊,黄河!

你伟大坚强,

像一个巨人

出现在亚洲平原之上,

用你那英雄的体魄

筑成我们民族的屏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