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佳:陈家坡记忆(散文)

2019.08.12 17:54 榆林日报 朱佳

文/朱佳

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我的家乡陈家坡,是陕北高原上的小村庄,生于斯长于斯,对家乡有着刻骨铭心的情怀。年少时光,最爱听父亲讲起家乡的故事,那一幕幕岁月的痕迹,铭刻在记忆的彼岸。

朱佳:陈家坡记忆(散文)

陈家坡位于榆阳区镇川南部,临近米脂地界,山川沟峁河皆俱。村子四周青山环抱,层碧叠翠。无定河沿村西顺流而过,绿茵苑曼,碧波粼粼,风景秀丽。一上陈家坡,首先看到的是迎客槐,微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好像纯朴的村民点头迎接远方来的客人。朱氏庄园坐落在村东绿荫遮掩之下,开阔的院落有十几孔陕北最典型的石窑洞。庄园坐北向南,石窑洞高大整洁,冬暖夏凉。明面窑适宜人居住,暗面窑适宜存放粮食。影壁墙更是精工细雕,美观大方。父亲的童年和青年时光就在这里度过。

上个世纪60年代,家家户户集体生产,大人们种地,孩子们大都捡拾农家肥赚取工分。每天晨曦初露,村中的娃儿们便提筐担担,操一粪铲,游走于村头巷尾、公路两旁,捡拾牲畜秽物。天一放亮,村子被飘来的炊烟裹住时,娃儿们便去上学了,不时传来朗朗读书声。

村风之本在家风,家风之本在孝道。村里有陈、朱、艾、王等几大姓氏族人。陈家坡村风淳朴,村民和谐。村里人茶余饭后常爱聊一些尊老爱幼的故事,教育后代学习楷模。那时候,有一陈姓族人,白天在生产队劳动,还要在自留地干活,黑夜抽出时间来为患病老人推磨碾米,担水劈柴,侍奉父母从不懈怠。父亲每每提起,总要跟我说,百善孝为先,做人做事当是这样。

陈家坡还是英雄的故乡。烈士朱明祥,16岁便踊跃参加解放军,在解放榆林战役中壮烈牺牲。六爷爷朱维通,在攻打胡宗南的宜川瓦子街战役中身负重伤,和平年代又为保卫银行金库与抢劫犯殊死斗争,最终献出生命。朱序斌、朱维瑞、高志宏、朱维理、任忠亮等老一辈共产党员,在抗战中接受革命思想,为解放榆林、巩固新生人民政权流血流汗,解放后又在各自的岗位上作出不凡的贡献。

村里有水田也有旱田,从治理盐碱地到改造旱田,从倒抽筑坝到修建梯田,经历了几代勤劳勇敢的村民共同奋斗,使庄稼旱涝收成有了保障,基本改变了靠天吃饭的状况。上世纪60年代,陈家坡从后沟到后洼打了防空地洞,至今仍有保留。

家乡水最甜,家常味最美。每逢临年腊月,男人们杀猪宰羊,妇女们清扫内屋,儿童们在村外的土墙上划竖杠杠,数着盼着过大年。爷爷在家的时候,村里人常会找他写对联。没有狼毫,不必端砚,爷爷洗手执笔,挥洒而下。纯朴的邻里人拿到字后,喜悦之情溢于脸上,直夸“这字儿好,真好!”还有朱志亮老师的书法行云流水,画画惟妙惟肖,人人赞不绝口。

正月里,最大的娱乐项目就是看秧歌水船。盛大的秧歌场子上,站满了一排一排的人,树上墙上爬满了一串串的孩子们。陈家坡的老秧歌,其精华是缠腰鼓子。秧歌队在伞头的领唱导引下,后生们舞打腰鼓,矫健彪悍,姑娘们扭腰踮脚,莲步轻移,还有猪八戒背媳妇、蛮婆蛮汉、大头罗汉戏柳翠等表演,全村老少喜悦的面庞上是对丰收的庆祝和来年的憧憬。晚上,人们打起火塔塔,炭火把四周照得通红,在朦胧的夜色中,水船灯光游离闪烁,飘飘若仙,很有诗意。

在过去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村民们自编自导的文艺节目总是填满了大家伙的回忆。还记得,陈家坡学校师生成功演出京剧《智取威虎山》最让人津津乐道。演员们演技与唱功俱佳,音乐伴奏、舞台效果深得大家喜欢。晚上学校舞台汽灯照明,十里八乡的人都跑来观看,掌声、叫好声不绝于耳。

从我懂事起,村子里的大节日就数每年农历六月十三的黑龙潭庙会了。黑龙潭四周群山环抱,谷中九潭连环,泉流活跃。走进山谷,雕梁画栋的殿堂楼阁古色古香,庙西侧悬崖突兀处有一“海眼”,常年涓流细滴,誉之“龙穴藏珍”,为榆林八景之一。黑龙潭建成了我国唯一的民办山地树木园,沟底流水潺潺,坡梁郁郁葱葱,远可闻无定河涛声依旧,近可沐龙王沟清风拂古。每逢庙会之日,人声鼎沸,香烟缭绕。

今年夏季,我与父亲又一起回到了家乡。如今的家乡十里芦苇荡,万亩稻花香。朱氏庄园在政府的资助下也修葺一新,搞农家乐旅游。还是那十几孔石窑洞,阔朗的窑面嵌有木格窗子和朴拙厚重的木门,敞开的转扇圆大门仿佛张开了双臂,迎接漂泊在外、眷恋家园的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