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红:清明不与岁月同

2019.04.23 12:49 榆林日报 张红红

文/张红红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承续了两千多年的清明节一年又一年,但在不同人的不同年龄阶段,清明的含义各不相同,映射的情感很不一样。

起源于农耕文明,携带着乡土基因,清明对农村人而言,似乎有一种天然的直观的情感优势。小时候在农村,清明节的含义就是学校给放假、家里做好饭、耍得冒大汗。妈妈蒸得一笼面花开口笑,锅里烤干串成“项链”挂身上,呵护得像宝贝一样舍不得吃,直到干的硬的咬不下了,才拿切菜刀背砸着吃;河边的柳树总是率先发芽,折根柳条,拧松皮芯,抽出木芯,就是一只柳笛,在缺乏乐器的乡土社会里,大自然馈赠的礼物让孩子们异常兴奋,吹得腮帮子都疼,但第二天还要继续吹;门前屋后的树木回春发芽后,树枝韧性最好,不易折断,树杈上绑根绳子就是快乐的秋千,每次都使劲倾着身子荡到最高点,也经常在“炫技”中摔得灰头土脸,直到被大人们强行拆除才算罢休。

张红红:清明不与岁月同

在清明节当天一大早,鞭炮声炸破了乡村的宁静,全村人以炮响为出发信号,集体上山扫墓祭祖。纵使偶尔听到有女人的低泣声,孩子们也不太懂其中的含义,也就不会有太多的沉重,总是走在前列,经常连跑带爬,气喘吁吁地向村里的最高山进发。解冻后的黄土地表松软,扬起的黄尘“和着”豆大的汗珠,在红通通的脸上形成了一道又一道的“山水道儿”。终于爬上了山,树木抽出了新芽,桃杏开出了粉白,地里长出了野菜,熬过了不见绿色的冬天,顿觉春天的鲜嫩与惊喜!在长辈们的指引与解说下,孩子们在祭扫中安静了下来,最期待集体分食剩余祭品,甩掉了厚厚的棉衣束缚,追逐奔跑才是放飞自我,扫墓祭祖在孩子眼里就是全村老少的一次集体“嘉年华”。

离开家乡,求学他乡。繁重的学习任务淡化了清明,有时候是集体到烈士陵园祭先烈、敬先贤,列队接受爱国主义教育。记得初中时一个清明节,全校500多名师生徒步往返七八公里,到黄河岸边的晋绥军区后方医院烈士陵园扫墓。现场没有扩音设备,村支书就扯着嗓子给大家讲述那段炮火连天的峥嵘岁月以及群众与伤员间的生死相扶,感动得令人鼻子发酸想哭。高考压力山大,为求一个安静的书桌,我在校外租房先后换了三个地方,最后在神木县城东山脚下租到一个安静小屋。离屋不远的半山腰是座庙,山脚下是神府革命烈士陵园,苍松翠柏一片林,庄严肃穆很安静,远离闹市的喧嚣,好个学习的地方,正合我意!清明节的革命烈士陵园,集体扫墓活动一场接着一场,也提醒着孤独备考中的我:清明到了,高考不远。

武汉是我的大学母校所在城市,地处中南,清明时节,草木蔓发,春山可望。况是清明好天气,一年之中最舒适,最爱背着书包骑着单车到处逛,看书看烦了就骑车乱走,骑车骑累了就坐下发呆,随心而动,随车而行,寄情于珞珈山水之间,相忘于楚韵东湖之滨,至今令人回味无穷。大学里的清明节集体祭先烈敬先贤活动相对较少,但有两年的清明节,系里组织班集体到宜昌三峡、江西婺源“考察”,油菜花开醉春色,茶海万顷沁心脾,清明节就是最美的踏青节。

清明时节情几许,天上人间永相随。2007年家父过世,从此之后,慎终追远、扫墓祭父就成为清明节最核心的主题。每逢清明节,追念先父成为回老家的最强牵引力,即使没有回去老家,心绪其实早已飞回,只有跪在先父坟前才能释怀。

未知死,焉知生,知死方能更加敬畏生命、珍惜岁月、认真当下。人们谈论死亡向来讳莫如深,但生命课程其实每个人都逃不掉。台湾作家龙应台在《天长地久——给美君的信》里,用19封私语家书,以坦率深情之笔,丈量爱与生命的丰厚与辽阔,给读者上了“一堂学校不教的生命课”,写下“一份诚挚勇敢的生死书”。“人生里有些事,就是不能蹉跎”,年近古稀的龙应台在书中温柔地提醒着读者。

这句温柔,值得体味。